-

反手帶上家門，打開燈，放鑰匙的同時蹬掉平底鞋。

並冇有放下包，洪燈徑直走到空調麵前，按下開關。

轉身進房，把包甩在書桌上，再次回到客廳往沙發上一癱。

一套無比嫻熟的連招結束，空調的涼風此刻正好吹到身上。

終於可以休息了，洪燈閉著眼睛長長的吐了口氣，她感到自己微微發燙的皮膚終於開始降溫。

除了空調運轉的機械音，室內一片寂靜。

突然，擱在肚子上的手機微微震動。

眯著眼打開手機，洪燈點開微信。

張詠書：“人呢……人呢？！”

洪燈：“剛到家，地鐵上冇看手機。”

張詠書：“我出獄了！美女我們明天出去瀟灑！”

張詠書是洪燈的初中同學，一直走的是特長生路線，前段時間為了美術比賽在集中培訓。

雖然穿著齊腰破裙，但洪燈在家毫無顧忌，翹起一隻腳開心的回覆著訊息。

“明天什麼時候？白天不行，要上課做題。”

門口傳來開鎖聲，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。她頭都冇偏一下，知道是媽媽下班回來了。

洪芬芬冇有換鞋，看了看躺在沙發上的女兒。把拎著的公文包擱在鞋櫃上方，拿出車鑰匙和手機，坐到了換鞋凳上，開始回工作微信。

過了兩三分鐘才放下手機，她抬起頭揉了揉自己的後頸，衝著洪燈的方向說：“今天出去吃晚飯，快點收拾。”

癱在沙發上的洪燈一下子支棱起來了，“好啊，吃什麼？吃火鍋行嗎？”

“都行，去時泰廣場那邊。你快換鞋。”

嘿嘿笑了兩聲，洪燈跑到餐桌旁喝了口水纔過去換鞋。她就知道媽媽肯定是做飯做煩了。

過幾天就要搬到市中心的老房子裡，一號她媽和原來的做飯阿姨結了工資，準備在那邊再找一個。

這段時間她一共隻吃過兩回媽媽做過的晚飯，而每天的早餐洪燈下樓買，午飯各自解決。

比起手藝一般的媽媽做飯，她當然更喜歡在外麵吃。

……

樟城市河灣區的一處棟彆墅裡，陸子湛一個人坐在長桌前用餐。

精心搭配的菜肴剛好是一人份，阿姨還端上了一盅海帶綠豆排骨湯，說是他媽媽特意吩咐燉的。

一邊喝湯，陸子湛一邊想著如果飛機不延誤，媽媽應該就快到家了。

已經有三個月冇見，自從進了療養院之後，媽媽要求不要探視，隻是會和他定期通電話。

半個月前出院之後，陸子湛的爸爸直接帶她飛到了雲南度假，今天回樟城。

不久後，門口傳來指紋解鎖的聲音，一位穿著裸色及踝長裙，披著彩色披肩的女士走進了家門。

緊隨其後的高大男士看上去要年長一些，兩手都推著行李箱。

放下碗，陸子湛把餐具擺回原位才起身到了客廳，他看見行李箱已經被阿姨取走，父母正要落座。

“媽，爸，你們回來了。”陸子湛望向好久不見的媽媽，由於旅途勞頓，她的臉色蒼白中略顯疲憊，但比起幾個月前的樣子還是好多了。

而陸建宏看上去依舊是那副樣子，像塊黑匾額一樣板硬方正。

方勝蘭上前一步，仔細看著麵前的兒子。他竄高了一點，更瘦了，但是也更挺拔了。

“小湛，坐下說話。”她拉著兒子在沙發上坐下。

感受到媽媽微涼的手心，陸子湛把茶幾上溫熱的茶水捧給了她。

喝了口茶，方勝蘭關心的對他說：“小湛，你這段時間還好嗎？暑假玩的還開心嗎？我聽你爸說你最近已經開始上家教課了，你要好好安排自己的時間，注意休息，平時多和朋友見見麵。”

芳香的花茶被捧在單薄的手掌裡，瓷白的杯子裡淡紅色的液體持續的晃動著。

一一回答著媽媽的關切，陸子湛不動聲色的接過她手裡的杯子，放回了原處。

……

人聲鼎沸的火鍋店裡，點完單的洪燈順手點開了訊息。是張詠書發過來的個人主頁截圖。

“我的訊息”那一欄裡，點讚已經999 了，未讀的評論也超過了100。

張詠書：“這就是傳說中的熱圈嗎？不敢置信jpg.”

她也點開自己的賬號後台，一樣被未讀訊息塞滿了。

當初張詠書因為看三國相關動漫磕上了策瑜，後麵還把洪燈也拉進坑。

因為她最喜歡的曆史人物就是周瑜，被安利後洪燈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，從此一去不複返。

今年年初時，一部以三國為背景的國漫火到出圈，製作精良，畫麵優美。順理成章的，連帶著整個cp的tag的熱度也水漲船高，洪燈之前兩年收到的評論點讚加起來也冇這段時間多。

不過和張詠書不同，她屬於雜食黨，以周瑜為中心放飛自我式地產糧。除此之外，時不時還磕點五花八門的其他史同cp，堪稱相容幷蓄，吃百家之糧、

意想不到的是，居然還有人找她和張詠書約稿出合誌，裡裡外外研究了好久兩人才決定參加。

火鍋陸續開始上菜，切回微信，洪燈回覆道：“產糧的越多越好，連我這種小透明都有人留言了。貓貓流淚jpg.”

“居然還有人叫我太太，我何德何能。想到不久之後就能看到自己的畫被印出來我就想跑到街上大叫幾聲。”，張詠書興奮地連發表情包。

洪燈急忙忙地打字：“不至於不至於，頂多之後去KTV吼兩嗓子。”

沸騰的白色水蒸氣在麵前升起，眼看媽媽已經開始下菜，她也放下手機。

夾了一筷子牛肉卷涮著，等好了往自己和媽媽的碗裡都夾了一些。

“你先給自己涮。”洪芬芬把不容易熟的丸子，土豆片什麼都下得差不多了才動筷子。

吃一口蘸了料碟的牛肉，又馬上喝了口飲料，洪燈下意識地拿起手機看訊息。

看著她吃吃喝喝還堅持玩手機，洪芬芬忍不住開口：“又在和詠書聊天啊？有什麼事吃完不能說？”

“等下再聊，和我媽吃飯呢。”，洪燈發完趕快把手機放下，她諂媚的撈了塊蝦滑給媽媽，“是她，我們在聊學校的事。”

果然一提起這個，媽媽的注意力馬上就轉移了。

“哦，我記得她準備走特長進一中是吧？”

對女兒，洪芬芬向來是抓大放小，在她看來小孩子學習搞好是首要任務，其餘方麵可以放寬些。

“嗯嗯，文化分詠書過線了，已經確定能去了。”給自己也夾了塊蝦滑，洪燈吹了吹，冇蘸料直接吃了。

正準備繼續撈紅薯粉，她又聽見媽媽問：“亮亮，錄取結果是不是快出來了？”，亮亮是洪燈的小名。

“是的，應該就是20號左右。”她往自己和媽媽的碗裡都放了一些粉條。

“雖然基本定了，但是結果不出我還有點不安心。你這次數學雖然冇上一百，也算是超常發揮了，不然考一中還真是懸……”

……

“我聽小段說你這段時間每天都去圖書館？”，陸建宏口中的小段是他的助理。

方勝蘭回房洗澡了，客廳隻剩下父子二人。

陸子湛點點頭，視線停留在花瓶裡插著的一枝馬醉木上。

“挺好的，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開學了。你收收心。數學競賽的事你再考慮一下。你老師也說了，希望你能走這條路，對你也有好處。”

“我自己會考慮的。”陸子湛的語氣冰冷，隻覺得爸爸安排下屬般的語氣令人厭煩。

在四月份的那次衝突之後，這還是二人第一次直接交流。

“你媽媽康複的挺好的，你不要再鬨出什麼事，我每天要操心的已經夠多了。”，丟下這句話，冇等兒子的回覆，陸建宏就離開了。

而陸子湛在沙發上僵坐了一會兒，回過神來時，感覺到一種無言的荒謬。

他爸不是一直操心著他自己的事嗎？在妻子、兒子“安分”的時候，忙於扮演事業，有心無力的好丈夫、好父親。

儘量每天回家吃晚餐，就是他對家庭最大的“貢獻”。

如今擺出這幅樣子，難道還希望自己對他感恩戴德？

起身回房，陸子湛路過原來擺放著紅酒架的位置，他腳步不停，但思緒卻一直持續翻湧。

架子和酒櫃可以從家裡搬走，珍藏佳釀也可以統統被丟棄。

可媽媽無自覺震顫的雙手卻提醒著他，有些東西永遠地留在了這個家裡。

比如酗酒的後遺症。

……

熱氣騰騰的火鍋吃完，洪燈也出了一頭的汗。

喝完最後一口椰奶，接過媽媽遞過來的濕紙巾，她一邊擦臉上的汗，一邊嘴裡還在哈氣。

走出店門時她還聽見媽媽唸叨，“說了讓你彆點那麼辣的，你看嘴都腫了。”

“哎呀，我這都多久冇吃辣的了，為了中考我都半年冇吃火鍋了吧。”

洪燈拉著媽媽往奶茶店走，“我這是太久冇吃戰鬥力不行了。”

“有半年了嗎？”

“肯定有！”

手機上彈出新訊息提示，本以為是張詠書發來的訊息，她定睛一看，下意識的瞟了一眼媽媽。

點開最上方的微信頭像，是飛簷鬥拱的古建築的一角。

陸子湛：“明天我們幾點碰頭？

”

在隊伍的末尾站好，洪燈看見媽媽在不遠處的卡座裡低頭看手機，估計又是在處理工作。

想了想，她回覆道：“兩點吧，我一點四十下課，估計十分鐘左右就能到那兒。”

今天下午一起離開圖書館時，他提出想看看她做的曆史思維導圖，還可以一起討論上屆入學考的試卷。

自從開始在相同的時間回家，到地鐵站的這一段路上，兩人就免不了聊到學習。

而陸子湛提到的思維導圖，是之前洪燈在閒暇之餘，預習曆史必修一時整理出來的。

除了整理提煉事件之間的聯絡，為了輔助記憶，加深印象，她還在旁邊補充了一些曆史花邊、名人軼事。

由於寫著寫著就經常跑偏，甚至聯想到野史，她都冇察覺到自己臉上時不時露出的詭異微笑。

直到對麵的陸子湛好奇地在微信上問：“曆史必修一很有意思嗎？我還冇開始預習。”

洪燈一邊發窘，一邊打字解釋。兩個人麵對麵在手機上聊了半天，最後她還給陸子湛看了一眼當時做的筆記。

總而言之，如果要討論學習，在圖書館是行不通的。

所以商量之後，他們決定明天去圖書館附近的一家社區咖啡店自習。

收到陸子湛回覆的一句“OK”，洪燈想了想，給他發了一下咖啡館的定位，怕他到時候找不到地方。

從店員手裡接過自己的奶茶，剛走出去幾步她的手機就又震動了。

陸子湛：“謝謝，真希望明天快來。”

“你還有什麼想逛的嗎？冇有就回家了。”，看著有些呆呆的女兒，洪芬芬從位子上站了起來。

沉默了幾秒，洪燈把奶茶和手機統統都塞到了媽媽手裡，然後原地提起著裙襬轉了個圈，邊轉還邊問：“媽，我今天是不是特彆美？”

洪芬芬：“……

”

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