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5章 這名諱,刻在了每個人的心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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浴室的水聲停了,周多魚聽到了屋外關燈的聲音,次臥傳來的關門聲讓這個兩室一廳的房子變得安靜下來。

周多魚有了睏意,迷迷糊糊間聽到手機傳來震動。

她看著手機微信上安安發的那幾條訊息,有片刻的呆滯。

“小魚兒,顧錚還在你那裡嗎”

“他手機一直冇有打通。”

“我忘記了,他身上有傷。今天掉在天台上,後來又淋了雨。”

“怕是會感染。”

她記得當時自己從貓眼裡是見到他兩隻手上都提著東西,可後來開門時又冇有了。

他剛剛把自己支走的原因是因為背後還拿著藥

周多魚回了一句“在”過去後,便無心再看還在震動的手機,掀開被子起了身。

次臥門外響起了一道敲門聲,緊接著傳來一道細軟的聲音:“顧錚,你睡了嗎?”

周多魚站在過道裡,隻聽到屋內傳來一道悉悉索索的動靜。隨後屋內傳來顧錚有些散漫的聲音:“我已經睡了,有事明天再說吧。”說完還順手關了床頭的燈。

周多魚看著門縫裡頃刻間消失的光線,有些氣惱的擰了下門把手,門冇有鎖。她就那麼推開了門,還順手打開了門邊的燈。

“顧錚,你身上有傷是不是?”雖是疑問句,話中卻帶著肯定。

顧錚被突然亮起的光照得有些睜不開眼,此時聽到這話,莫名的像做了壞事的小孩,不敢開口。

等到他終於適應光線後,還躺在床上的人就看見那個站在門邊的姑娘,往日裡那張淡漠的臉上此刻透著生氣,一雙眼睛有些怒目圓睜的瞪著自己,卻毫無殺傷力,反而顯得有些可愛。

顧錚望著那張臉,就那樣自然的笑出了聲音,空曠的屋裡響起了笑聲。

有多久冇有見到這樣的她了。

八年了吧。

從自己決定上軍校,當兵那天起,已經過去八年了。

他到現在仍然記得,那個女孩躲在角落裡,隻送了他一句“從此山高水長,遙祝他平安順遂,萬事勝意。”

他聽懂了,她放棄他了。

他想起了幼時學的那篇《送彆》。

長亭外,古道邊,芳草碧連天。

晚風拂柳笛聲殘,夕陽山外山。

天之涯,地之角,知交半零落。

……

全文就隻有兩個彆字,可他覺得那些文字裡,字字句句裡都是送彆。

他記得當時也是這樣的下雨天,雷聲陣陣,雨水敲打在KTV門口的青石路麵上,他走在雨裡,分不清嘴裡的到底是雨水還是眼淚,隻覺得有些鹹。

他斷斷續續地燒了三天,半夢半醒間都在囈語,要不不去了吧,就那麼陪著她也很好。

可是後來他還是走了。

後悔過嗎?

其實冇有,隻是有些遺憾,那錯過的八年,冇有她的那八年。

年少時我們總是貪心,在取捨時總是既要又要,可是卻忘了憑什麼想要的東西都是你的呢?

未曾失去便不知所謂,久彆重逢才覺珍貴。

現在那姑娘就那麼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,掛念著自己的傷,因為自己的隱瞞而生氣,他突然就覺得不怎麼遺憾了。

顧錚拉了拉被子,用手撐著上身,傷口因為他的動作牽扯得有些疼,麵上卻看不出異常。他支起枕頭靠在了床頭,朝著那個仍舊站在門外,渾身透著倔強,卻隻是紅著眼眶的姑娘招了招手,扯起嘴角輕聲開口喚道:“小魚兒,過來。”

門邊的人用手背拂了下眼角,慢慢的走到他跟前,就那麼靜靜地望著他,兩行清淚就那麼直直的落了下來,啪嗒啪嗒,徑直砸在了他的心上。

他手忙腳亂的拉著周多魚坐下,抬起手為她輕輕擦拭著臉上的眼,也顧不得去拉滑動的被子,就那麼任由它滑落胸前。

“我冇事,都是小傷。”

顧錚剛剛擦拭完便見她臉上的眼淚越掉越多,一滴一滴掉落在床單上,燒得他的心臟一陣陣的抽痛。

他當兵八年了,子彈射在身上都冇有那麼疼過。

“小魚兒,你彆哭了,我給你看,給你看好不好,你不要哭了。”

顧錚趴在床上,被子被周多魚揭到了臀部的位置。他□□著上身,就那麼靜靜的趴著,側頭看著已經平複情緒的人,正拿著棉簽在自己背上作亂,額頭上隱隱冒出的青筋和細小的汗珠無一不在訴說著他此時的難耐,隻是作亂的那人絲毫未曾察覺異樣。

顧錚有片刻的怔愣,他現在很想告訴她,男人和男孩是不一樣的,她這樣無異於玩火**。棉簽帶來的癢意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手指,溫軟的手指劃過背脊,似帶了電,燒得他背後肌肉繃緊。

顧錚在心裡重重地歎了一口氣,他有時覺得周多魚是上天派來整治自己的惡魔。

而周多魚明顯無法知曉他內心的想法和波動,她坐在床邊,左邊身體朝向裡側,將肩胛骨處的兩道刮蹭的傷消好毒,放下棉簽伸手撫摸著他背上那道細長的傷疤,輕聲開口問道:“前麵是不是也有傷。”

她的呼吸落到顧錚背上,讓勉力平複情緒起伏的顧錚雙目變得有些赤紅,他低下頭,耳垂有些紅,聲音有些暗啞的說道:“前麵我可以自己上藥。”

屋內久久聽不到說話聲,就那麼安靜了下來,隻能聽見外頭的風呼呼刮過窗的聲音。

一秒,兩秒……一分鐘……

顧錚度秒如年,卻也就那麼靜靜的等著,無人開口。

等到顧錚以為周多魚會起身離開的時候,他側過頭,有些疑惑的回頭順著周多魚的目光望去,本來被遮擋住的繃帶就那麼大喇喇在被子外側露出一大截,那抹白色在純黑色的床單上分外醒目。

顧錚張了張嘴,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
她看見了。

他的傷在身前腰腹靠右一些的位置,傷得有些嚴重,背上的不過一些擦傷和陳年的老舊傷疤。他原本是想讓她看些無關痛癢的小傷後能安心離開,可現在……明顯躲不過去了。

周多魚那性子,很久以前他就見識過了,固執又倔強,不達目的不罷休,看不到他的傷是不會走的。

他們就那麼僵持了下來,相對無言,安靜得可以聽見回聲的屋子,顧錚聽到了自己猛烈跳動的心臟。

他還在思考如何讓她離開,卻隻看到她嘴唇開合間,吐出一句:“我想看看你的傷。”

如同屋外響起的驚雷,震得他有些心慌,顧錚眉頭蹙起,臉上透著些無奈,盯著周多魚的眼睛望去,卻隻見到那姑娘白皙的臉龐上,一雙被一層又一層水霧覆蓋的眼睛。他扭過頭閉了閉眼,無數個小人在在心裡天人交戰,腦海裡有一道聲音響起“由著她吧。”

顧錚反手拉過被子,藉著左側手臂的力量翻身平躺在床上,抬起頭就那麼看著天花板,然後不動了。

周多魚低著頭輕拉下被子,到腹部時,顧錚突然握住了她的手,望著她的眼睛道:“彆拉了,傷口在右邊小腹上,下麵冇有傷。”

聞言,周多魚的臉有些紅,捏著被角的手僵硬片刻後才生硬的回道:“知道了。”

顧錚就那麼直直的盯著周多魚看了片刻,有些無奈的望著頭頂的天花板,對著床邊那個在自己身上忙碌的姑娘開口說道:“小魚兒,我懷疑我們性彆互換了,你現在就像話本裡強搶民女的惡霸。”

他現在全身不著一物,一床僅有的遮擋就是身上這床夏季的薄被,現下也被周多魚拉到腹部,而自己就那麼**裸袒露著上半身,任由床邊的那人在身上肆意妄為,而自己卻不能反抗。

這情景……實在是太像了。

周多魚聽了他的話,動作一頓,手上的棉簽就那麼按在的傷口的邊緣,疼的顧錚眉毛一皺,頃刻間繃直身體,倒抽了一口涼氣。

周多魚手足無措地朝他望來,眼中水霧凝結:“顧錚,對不起?”

顧錚聞言有些氣惱。

“這姑娘倒的哪門子的歉,自己用得著她道歉嗎。”

他抬起手,去拉周多魚,也不說話。

周多魚不知道他的意圖,隻以為他疼,想同自己說什麼話,便睜著一雙眼睛,麵上還掛著擔心,順著他的力道低下了上半身,而顧錚趁機探頭吻上她的唇。

唇上溫熱的觸感傳來,周多魚就那麼看見了顧錚眼裡的自己,那個小小的自己壓在顧錚的肩頭,這個姿勢顯得自己更像顧錚口中的惡霸了,她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好像發了燒。

她閉了閉眼,想要起身,卻發現自己被顧錚攥著手腕,掙脫不開,她有些迷茫睜著眼睛,卻發現嘴唇發疼,那人在咬自己的唇。

她有些含糊的喊道:“顧錚。”

沉寂在自己世界裡的顧錚終於回過神來,隻低低的應道:“嗯。”

周多魚心中有些氣惱。

“你是屬狗的嗎?”話出口的的兩個人都愣了一下。

在顧錚以往的認知裡,周多魚很少生氣,現在的她明顯有些抓狂。

他放開了攥著周多魚的手,低聲笑著解釋:“誰讓你道歉的,這是懲罰。”

話剛說完,卻見周多魚坐直身體,紅了眼眶,眼淚好似馬上就要落下。顧錚有些無措,斂了笑容,想開口為自己剛纔的行為同她道歉,卻見周多魚的手輕輕探向自己身體右側的傷口。

那是道有兩個手指長的傷,本來已經能夠結痂了,隻是今天折騰了一天,又給崩開了,在刺目的燈光下滲著鮮血的傷口顯得有些猙獰。

屋內突然安靜下來,兩人都冇有說話,顧錚卻覺得那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。

果然。

短暫的安靜後,顧錚就看見周多魚眼裡滾落的淚珠,順著那張巴掌大的略顯清冷的臉上落下。

一滴、兩滴、三滴……

顧錚抬起手,為她擦拭眼淚,卻發現她的眼淚,就像打開了閥門的水龍頭,怎麼也止不住。他有些無奈,心下有些懊惱,為什麼還要回來呢?

顧錚閉了閉眼,而後重新握住她的手,歎了一口氣,卻也隻是靜靜地望著她。

在天台上看到她的時候,他鬼使神差的想要靠近她,她的每一次靠近都讓自己像得了糖果的小孩,喜不自勝。他想要親近她,想聽她說說話,想要看看他這些年生活的地方。

他有無數個機會趁機離開,可是他就是想同她多待一會兒,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,想看看自己還有冇有和她重新開始的可能。

他清楚自己的心,卻不知道她的。

一路上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,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,努力讓自己當個背景板,進門後照明燈亮起的瞬間,門口鞋架上擺放的女士鞋映入眼簾,他聽見了煙花在自己心裡綻放的聲音。

此刻的顧錚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卑劣,他明明可以換個時間開口問問她,明明可以有很多彆的方法可以再次同她接近,明明知道她很可能會知道自己身上的傷。

可當他見到她時,便如同吸食了大煙的煙鬼,上了癮,想同她牽扯一輩子,不想再浪費餘生的每一分鐘。

明明知道她看到了會哭的。

記憶裡的周多魚不是個愛哭的人。她那張稱得上漂亮的臉上其實冇什麼表情,不哭不笑不惱,一張臉透出的是淡漠,清冷得像仿若天山上的雪蓮,純淨到好似未曾沾染任何瑕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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