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1章 駕鶴西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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~想起當年巫山總總,這幾日的曲意承歡,如今乍然永彆,藍生毫無準備,心下甚是難捨。還想說些什麼,竟無語凝噎。~

道童在前帶路,邊走邊回頭,忍不住問“貴客可是南海門的藍掌門?”

藍生輕笑:“正是”

道童立即停下,一臉肅穆拱手賠禮:“方纔晚輩不知,還請藍掌門見諒。”

藍生笑深笑道“即便不知,方纔爾等應對也未曾失禮,不必在意。”

藍生心想,到底是武當派,連個道童都這麼有分寸。

走不過一刻,一座雄偉的太極殿已座落眼前,這太極殿也是朱棣蓋的,據說是張真人自己設計的圖紙,按照陰陽太極的圖案,整座殿堂以黑白兩色為主,與一般廟宇、道觀截然不同,極具特色。

殿前已有五人垂手相候,藍生認出了除了清風、明月、羽塵外,還有兩位年約四旬的弟子卻冇見過,想當是羽塵的弟子。

“藍掌門久違了。”羽塵等人拱手作揖

藍生回禮:“三位兄長久違了,這是我徒弟萱兒。”算來都六十年了,違得還真久。

羽塵的年齡本應比清風、明月還年輕幾歲,可能是成了親且當掌門諸事煩憂,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卻遠來的深些。

萱兒欠身施禮,桃花輕綻:“萱兒見過三位前輩。”

藍生心裡納悶,自己這麼多年冇音訊,如今突然蹦出來,麵容幾與當初無異,武當諸人並無突來乍到之驚,卻隻有久彆重逢之喜。

難道風聲早走漏了?

藍生心想,連送無雙公主回京都瞞不過,自己的行蹤肯定已傳遍各大派。

看來當今武林與數十年前有了極大的不同。以前各派麵臨的隻有一個問題,就是怎麼與元朝周旋,彼此間的競爭並不激烈。

而如今天下太平,麵對喜怒無常的兩位皇帝,虎視眈眈的東廠與錦衣衛,無敵於武林的鬼穀等勢力,各派間的聯絡組織,訊息獲得、擷取的能力便越發重要。

大殿裡茶水早備好,羽塵待藍生解了渴,才問“藍掌門一向可好?今日舊地重遊,想必有教於我武當。”

藍生望了萱兒一眼道“實不相瞞,是我徒兒…”

萱兒接道“是晚輩欲見張真人。”

三人麵麵相覷,羽塵問“不知萱師侄所為何事?”

萱兒道“晚輩與張真人有約。”

叵料此話一出,羽塵等三人臉上竟毫無驚詫之色,反倒是藍生,滿臉疑惑,不知萱兒怎會與張真人有約。

但見清風、明月麵露喜色,而羽塵更是喜上眉梢,向藍生道“是了,難怪當初師祖便說與南海門有不解之緣。”

藍生弄糊塗了,可卻裝著一副泰然,回了羽塵淡淡一笑。

眾人遂起身,往山上走去,藍生記得前路便是張真人閉修之地,也幾乎是數十年來,武當唯一冇改變之處。

山路的儘頭是一懸崖,懸崖旁有一茅屋,茅屋的門微啟,而張真人正閉目端坐在茅屋旁的一塊平坦的大石上。

羽塵等人駐足恭立,萱兒與藍生直走到離張真人十尺處,才停下。

“參見張真人”藍生畢恭畢敬,行禮如儀。

張真人睜開如炯雙眼,仍是那副慈眉藹目,哂道“小兄弟彆來無恙?”

“托真人的福,無恙。”藍生見張真人雖然又老了六十歲,但容貌與當年幾無差彆,尤其他說話的聲音雖不洪亮,但神清氣茂更盛於當年。

“張真人,萱兒有禮了。”萱兒施禮道

“你來遲了”張真人輕瞥過萱兒,眼神似帶著微慍。

“師恩不能不報,還請真人見諒。”萱兒的眼眶無端泛紅,藍生不知兩人究竟相約何事,心中忐忑不安。

“事了了麼?”張真人問萱兒,目光肅穆中帶著幾分關切。

“可以去了”萱兒道,說罷,萱兒拿出魔笛,朝崖外吹奏。須臾便聽一聲巨響,這聲音藍生一點也不陌生…,是鶴唳!

一隻比馬還大的白鶴,翩然落在張真人身旁。

張真人先向羽塵等人道“交代的事可記清了?”

三人畢恭畢敬道“徒孫謹記,不敢稍忘。”

張真人續向藍生道“小兄弟,老道與赤鬆子有約,從此置身界外,武林之事就有勞了。”

“張真人心念甫動,人便如幻術般,移到了白鶴背上。”

萱兒立即跪倒在藍生膝前,泣道“師父,萱兒要走了,不能再孝敬師父了,師父要保重。萱兒永遠以當師父的徒弟為榮。”

直到此刻藍生才弄明白,原來萱兒是來接張真人駕鶴西歸的。

時候本早該到了,而她為報師恩,卻拖到如今。

藍生收下萱兒手中魔笛,含淚道“萱兒,人世多濁,那纔是萱兒該去之地,師父也永遠以你為傲。從此雖天人兩隔,可師徒之緣卻永不斷。”

想起當年巫山總總,這幾日的曲意承歡,如今乍然永彆,藍生毫無準備,心下甚是難捨。

還想說些什麼,竟無語凝噎。

鶴唳三聲,聲聲相催,萱兒不得不起身,跨上鶴,一飛沖天。

白鶴越來越小,卻仍清晰可見頻頻回首的萱兒,不捨中滿是對藍生的關愛。終於,白鶴成了一點白沫,穿入一片白雲中,萱兒也隨著張真人從此消失人間。

藍生想起那日問萱兒,為何不走水路,可省兩天行程,萱兒說為了多陪他幾天。當時以為是她說的胡話,逗自己玩。如今才知事實正是如此,卻也因此讓張真人多等了兩天。

藍生仍目不轉睛地望著那片譪藹白雲,真希望白鶴能穿雲而出,再讓他看一眼萱兒的身影…。

萱兒是他心頭長久的掛念,像是一輩子那麼長,收她為徒後,隻教了她不到一月的武功,便托給馥姬仙子,與詩妹便忙著去遊曆。

六十年過去了,如今好不容易相聚,可卻這麼短暫。短的就像一個夢,纔剛嚐出點味道便已醒來。

下次相聚,還要六十年?或是天人永彆?

想起這幾日無微不至的侍奉,那溫軟甜柔的笑意,足以滌愁忘憂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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