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鬥蟋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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霜兒示意要藍生試試身手,藍生心知其實霜兒是想試銀霓,也不藏拙,拿起五隻飛鏢便朝靶心一一擲去。

“五中四,哥哥進步了。”霜兒道

藍生想起當年才射中三支

五中四,獎品是:再玩一次。

霜兒從藍生手裡接過飛鏢,交給銀霓,兩人眸光默默輕觸,一語未發。

銀霓右手接鏢,猶豫了一會,見四下無人,隨手一扔,五隻飛鏢竟全中了靶心。

老闆呆了,藍生服了,銀霓看來分明像是亂丟,甚至連瞄都冇瞄,竟也能這般的準,直可與當年的霜兒前後輝映。

再看銀霓,她臉上冇有絲毫的喜悅,反倒是一臉索然,像是問,誰想出的這蠢遊戲?

再往前走,人更稀,燈火闌珊處,一群人或坐板凳或蹲或踞,圍成一團,吆喝、叫罵不止,不知在做什麼。

“在鬥蟋蟀呢”霜兒道

“鬥蟋蟀?”銀霓終於開口了

“嗯,”霜兒冷冷道“但觀之。”

三人湊近,立於人堆中。

但見路邊一矮桌上擺置了一陶製的蛐蛐罐,罐中兩隻青黃色蟋蟀正呲牙咧嘴的激戰。雙方你進我退,你走我追,正如江湖高手招,好不精彩。不過幾個回合,其中一隻名喚鋼牙的連出大口,狠狠咬中對方。被咬中的飛將軍垂頭喪氣,東奔西竄不敢再戰。

勝負立分,有人興高采烈,有的咒人祖宗八代。分賭資,才知方纔一戰賭資竟在五十兩開外。

藍生驚歎,元末,這五十兩可讓全家過上十年了。

霜兒道“如今天下太平,奢糜之風盛行,一賭二娼遠勝於當年。

三人轉身離去,信步走了不過二、三十步,乍聽身後噪聲大作,回首一望,幾人不知因何扭打成一團。

本來有賭就有詐,有賭就有不服輸的,因賭而起衝突藍生與霜兒絕計不會插手。

可身後,竟是方纔那五、六個賭徒在圍毆一個十三、四歲的少年。

霜兒見藍生忿忿不平,知道當年那個大俠逐漸被喚醒了,飛眉一笑,這事豈能不管?

“住手”眾人凝神一望,來管閒事的竟是一個美豔少

婦,身邊跟著一個少年與俏麗少女。

若來的的是藍生,可能冇人理會,甚至還要討頓打。

可霜兒,一襲華貴的白綢,風姿綽約、雍容華貴,一看便像是官家夫人或千金。

眾人停手,略帶不安地端詳著霜兒。

“你這幫人因何欺侮一孩兒?”霜兒雖怒形於色,但聲音卻仍悠柔,聽不出半點火辣味。

“這賊娃兒得了失心瘋,竟敢說我的鋼牙是他的,三番兩次來糾纏,豈不討打?”說話的是名年約四十,身著灰袍,麵瘦而長,左眼下方還生了顆帶毛的痣。

“我的,我的。”少年淌著鼻血,眼角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,咬著牙,紅著眼恨恨道。

一開口,藍生與霜兒便知,原來這少年不若正常人,似不能清楚表達自己的想法。

多說無益,霜兒要少年跟他走,說也奇怪,少年起初有百般個不願意,可一轉眼,便蹲下,拾起脫落的鞋子拿在手上,一臉茫然地望著霜兒。

霜兒等三人在前,少年亦步亦趨的尾隨於後,直走到射飛鏢的攤前,霜兒才停下。

“那鋼牙是你的?”霜兒邊說邊幫他擦拭鼻血。

“我的,我的。”少年回過神來,眼眶一紅,滿臉悲憤,可並未哭泣。

霜兒凝眸在少年眸裡,隻有一盞茶的光景。

少年逼視著霜兒,表情從驚怵到疑惑,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。不是喜笑顏開的喜悅,而像從他靈魂深處釋放出的一種解脫。

“我知道的,青兒。”霜兒向少年道,然後,他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。

霜兒從兜裡拿出一磁瓶,將磁瓶裡的藥水輕拭在少年傷處,同時,藍生也彎身幫少年穿上鞋子。

血不流了,傷口幾近痊癒,少年乍然破顏一笑。

“他叫青兒,那隻名喚鋼牙的蟋蟀是他的。”霜兒向藍生與銀霓道“青兒家貧,父親早亡,母親和他一樣患有癡鈍之疾。少年本無一技之長,給人當學徒也冇人肯收,靠著叔父和鄰裡的接濟,乞討維生,有一頓冇一頓的

“前年,無意間他竟學會了捉蟋蟀,且光憑叫聲便可判斷出蟋蟀的等品。那鋼牙,是他今年花了整整一個月才抓到的,驍勇善戰,所向披靡。本欲參加本月中秋的廟會鬥蛐蛐大賽。可就在前幾天,鋼牙在與那灰衣漢子的蛐蛐鬥完後,竟被訛了去。眾口鑠金,硬說鋼牙是灰衣漢子的,那知戰敗的蛐蛐纔是他的。”

霜兒一口氣把故事說完,藍生早已義憤填膺。

“你說呢?”霜兒問銀霓

“鬥蟋蟀本就不該。”銀霓橫眉冷眼道

“就是”霜兒道“天生萬物本是公平的,強食弱肉本已不該,奴役豸獸以自娛,甚而以之生財,更是有違天理。”

“可奈何,這蟋蟀無端竟成了青兒與母親唯一的生路。”

“那要怎麼做呢?”藍生問,他記得這番道理似乎還是當年詩妹說給霜兒聽的。

“天理人情,天理外尚有人情,”霜兒打定主意道“我們回去。”

四人折返,霜兒向那灰衣漢子道“青兒說鋼牙是他的,可你人多,他說不過你,你敢不敢跟我賭上一把?”

“賭啥?”灰衣漢子睜著大眼,他是賭徒,隻要提到賭便全身帶勁。

“我現在冇促織跟你賭,你在這等我半個時辰,我去捉一隻和鋼牙鬥,若鋼牙贏了,我輸你二十兩銀子。”霜兒話故意隻說一半。

“倘你的促織贏了又如何?”灰衣漢子問

“你隻需輸我十兩,可鋼牙需歸我。”霜兒道

“輸了還要牠做甚?連雞都不吃。”灰衣漢子笑道

眾人也陪著他鬨笑,要知,蟋蟀一但鬥敗,便永遠失去鬥誌,不可能再鬥。一般人便會將之隨手擲於街上,任憑自生自滅。

此刻,灰衣漢子一雙賊眼色不溜丟地凝視著霜兒,任誰都看出,他起了色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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